20世紀80年代以前,後毛氈山武川農村人家的炕上都鋪羊,很少有棉花褥子。那時候物質貧乏,棉花棉布憑票購買,稀缺得很。羊毛氈隔潮、保暖,經久耐用,又是自給自足的産品,深受民間農家人的喜愛。
想擁有一張羊毛氈鋪炕,就得有羊毛,羊毛出在羊身上,養羊就順理成章。羊又不能飼養得多,多了照顧不過來。等春秋時節天氣暖和了,把羊抓住放倒,捆住四肢,用剪刀嘎嚓嘎嚓把羊毛剪下來,放在麻袋裏攢著。當地的口頭禅“碎毛能攢氈”,也許就是這麽來的。
羊毛攢得差不多了,請來氈匠擀氈。擀氈是技術話,一般人是做不來的,需要給氈匠支付工錢。擀一頁氈需要多少錢,我說不清楚,因爲那時候我還小,不操大人們的心。在我的心裏,盼望氈匠趕快把氈擀完,鋪在炕上,好打幾個滾。氈匠照著主人家火炕的大小,羊毛的多少,進行做氈。如果羊毛少,擀的氈過薄,容易裂破,就先回去,待主人家羊毛攢夠再來,不像現在的人,什麽活都敢攬,又不好好幹,最後幹成半吊子,工錢還要得賊高,一點從業道德都沒有。
彈羊毛是擀氈的第一步,也是重要環節,民間氈匠沒有梳毛機,爲使羊毛成絮狀蓬松,就拿弓彈,類似過去彈棉花。弓弦用牛皮做成,繃得緊緊的。屋角用木板支一大床,將適量羊毛放在床上,將彈毛大弓一端用繩子吊在梁上,高低調合適,一只手抓緊弓把,將弦刺進羊毛堆,另一只胳膊握上“木手掌”撥拉弦,弓弦嘣嘣嘣振動,羊毛逐漸蓬松變軟,細羊毛滿屋舞蹈,灰塵飛揚,嗆得很。
當時,人們也沒有戴口罩的概念,我只見氈匠用擦臉毛巾蒙住眼睛以下輪廓在灰塵裏,伴著嘣嘣的響聲彈羊毛,人影兒都看不見。沒一會兒,氈匠從屋裏出來換口新鮮空氣,喝幾口濃茶,吐幾口痰,又進屋奏起嘣嘣曲,一直到一大堆羊毛彈完。
隨後,就開始鋪羊毛,氈匠鋪羊毛較特別,兩三根細竹條攥在手裏,竹條端部叉開,挑起羊毛放在竹簾子上,先薄薄地鋪上一層後,用竹條一頓打,把羊毛打勻、打細,依次進行噴水、噴油、撒豆面、再鋪毛、卷氈、捆氈連、擀連子、解連子壓邊、洗氈、整形、曬氈各程序,每道工序缺一不可,少了工序的羊毛氈,就是次品,用不了多久就破裂,或者掉毛。這個氈匠的口碑在附近變差了,被人所不齒,沒有人請他擀氈,生意蕭條,甚是悲哀的。
羊毛氈制造程序多,至少需兩人才能完成,一個人無法幹,還是純體力活,工錢提升的空間有限,加上人們生活條件越過越好,電褥子等新興保暖産品異軍突起,大批農民湧進城市,就業方式多多,擀氈這種非物質遺産基本後繼無人,面臨失傳滅絕的地步,只能在以往的文字裏去尋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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